郭龍:彩蝶翩躚(3)
我爸掄起拳頭,朝彩蝶她爸劈頭蓋臉地砸過去,一拳就打得他滿臉鼻血。我媽趕緊拉住近乎瘋狂的丈夫,說救孩子要緊。我爸一把將倒在地上的彩蝶她爸提起來,怒不可遏地吼道:“帶路!”待彩蝶她爸摸黑將我們帶到遺棄女兒的地方時,哪里還能見到姐妹倆的身影?沿路遇到不少村民,爸媽順帶將他們都喊了過來,這會兒沒看見彩蝶和彩云,大伙兒臉現(xiàn)憂色,沉重得像暴雨前天空中石灰?guī)r一般的陰云。
“這山里好像有……會不會有……不會有狼吧?”不知誰嘀咕了一句。
我心里急如火燎,深吸一口氣才知早已淚流滿面,刺骨的冷風(fēng)吹在潮濕的臉上,鉆心的疼。
我媽也悚然一驚,對我說我先帶你回家吧,可我死活不愿意。
彩蝶她爸雙腿一軟跪了下去,嘴里喃喃地說:“女兒……女兒……”當(dāng)時就有人喝罵道:“什么女兒!她們沒有你這樣的爹!”
“大家繼續(xù)分頭找!”轉(zhuǎn)眼間人群又散開了,只剩下彩蝶她爸木木地跪在原地,嘴里喃喃地低喚比夢囈還要含糊不清。
最后是我在蝴蝶山坡找到了彩蝶和她的妹妹。彩蝶的背靠在一根枯樹干上,身上只穿著襯衣和襯褲,無情的大雪落滿她單薄的身體,正一絲絲地吞噬她生命的氣息。她的手臂緊緊地攏著,背深深地彎著,似乎想用自己的身體為蜷縮在懷里的妹妹搭建一間遮風(fēng)擋雪的屋子。彩云也和她姐姐一樣,早凍僵了,一張小臉沒有半點血色,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穿了好幾件衣服,而且有一半不合身……
沒過多久,大人們都聚到了這里,一個個顧不上驚訝與悲憤,爭著脫衣服裹在姐妹倆的身上。眼淚從我的臉龐滑落,沒來得及落在地上就凝結(jié)成了冰?粗鸢焉蠐溟W的火苗,我的頭止不住一陣眩暈,然后就昏了過去。跌進(jìn)黑暗前,我恍惚記起,似乎曾經(jīng)有一個晚上,我背著彩蝶回家,雖然自己怕得要命,但一感受到背上彩蝶身體的重量,想到睡著的她不用陪自己擔(dān)驚受怕時,心里就有一點點溫暖。
就在我昏迷的瞬間,東方的啟明星亮了,活著的人迎來了新年的第一縷曙光。
我高燒了三天,到第四天才醒過來。我迫不及待地詢問彩蝶的情況。大人們紅著眼睛對我說,當(dāng)彩云被醫(yī)生從急救室里推出來時,彩蝶已經(jīng)去了,這幾天彩云一直精神恍惚,不停地說:“我要姐姐……我要姐姐……”他們還說,姐妹倆在山里迷了路,生死關(guān)頭,是彩蝶脫下自己的衣服穿在彩云身上,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妹妹。
我在媽媽的攙扶下看了彩蝶最后一眼。她的臉很青,遍布全身的凍傷像猩紅的石榴花一樣觸目驚心,慘不忍睹,手指怯生生地彎曲著,似乎還想握住些什么,不知是對人世的留戀還是對親情的扣問。
哀樂響起,曾經(jīng)鮮活的彩蝶化作幾縷煙塵,彌散在渺遠(yuǎn)深邃的蒼穹中,像蝴蝶一樣越飛越遠(yuǎn),飛出了我的視線,也飛出了我的生活。
也好,彩蝶老早以前不就想讓蝴蝶帶她一起飛嗎?
我終于又看見彩蝶清澈見底的眼睛,里面有碧藍(lán)如洗的天空,歡騰向前的溪流,還有在草地上安詳吃草的潔白的羊群……
望著眼前小小的照片,我似乎一瞬間讀懂了彩蝶的靈魂。遇見彩蝶是因為自己的命欠這個世界一份債,需要我終其一生,用自己的善良、寬容和感恩去償還。
打那以后,我再也沒有見過彩蝶她爸,也不知他的去向,無所謂,這根本就不重要。無人照顧的彩云住進(jìn)了我家,后來她長大了,模樣、神情與舉止都很像她的姐姐,再后來,她就成了我的妻子。
彩云給我生了雙胞胎女兒,我很愛她們,努力用自己的雙手給她們創(chuàng)造幸福的生活。如今,姐妹倆也到了當(dāng)年彩蝶的年齡了。我時常對她們說,曾經(jīng)有一個善良的女孩,她生命的過程,就是一個靈魂來到這個世間,吃苦,受罪,然后死去;但是,由于她的奉獻(xiàn)與犧牲,她這一生受的苦,以后的人都不必再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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