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龍:彩蝶翩躚(2)
我又背著大人問彩云,結(jié)果她什么也沒說,只是睜著清澈的大眼睛出神地看著我;秀敝形矣浧,以前彩蝶的眼睛也是這樣清澈,可以在里面看見碧藍如洗的天空,歡騰向前的溪流,還有在草地上安詳吃草的潔白的羊群……是什么讓彩蝶的眼睛變得這樣灰淡與復雜呢?
彩蝶有兩年沒纏著我?guī)タ春耍瑑H僅是因為長大的緣故嗎?
年三十那天,罡風北渡,天下起鵝毛大雪,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當時天地間碎玉流銀的美景。傍晚,爸媽讓我跑到彩蝶家喊他們父女來我家過年,可她家的門卻鎖著。透過枯黃的玻璃,我看見屋中的陳設還是一如既往的破舊,板床斜鋪,杯碗凌亂,幾件洗得發(fā)白的冬衣掛在大梁上,病懨懨的,沒有半點生機,也看不出半點“賺大錢”的影子。我如實地跟爸媽說了,他們只是說大概出去了,并沒有在意,繼續(xù)為晚上的祭神和年夜飯忙活。
我們村有個習俗,三十晚上吃飯前要虔誠地向神明禱告,乞求賜福,新的一年才能風調(diào)雨順,豐衣足食。彩蝶她爸就在這個時候敲響我家的大門,一聲聲急促而短暫,像鏗鏘而落的鼓點扣人心弦。我媽跑過去開門,彩蝶她爸張口就問你們看見我女兒沒?我爸臉色立刻就變了,身體一縱閃到門口,雙手擒住彩蝶她爸的肩膀,邊晃邊問怎么了怎么了。彩蝶她爸說下午我去鎮(zhèn)上買東西,回來后她們就不見了,你說這兩個丫頭跑到哪了呢……我爸聽完,二話不說就沖出門去,彩蝶她爸腳步一個趔趄,竟被我爸擠倒在地。我媽和我挨家挨戶地喊人,大伙一聽失蹤的彩蝶姐妹,祭神的香燭一丟就跑了出來。兩個小丫頭不見了,能讓頗有迷信色彩的村民顧不上祭拜神明,她們在每個人的心中是否比來年的五谷豐登還要重要?
“彩蝶--彩云--”人們的嘶聲呼喊夾雜著北風的咆哮回蕩在沉寂的山林間,一遍遍撞擊我的耳膜,震動我心弦。暮色已至,零落的昏鴉也歸巢了,天地間轉(zhuǎn)眼一片漆黑,人們分散開來,各自的喊聲漸漸變得虛無與渺遠,只有枯枝不時地搖晃幾下,發(fā)出陣陣低吟,像樹木喑啞的哭泣。
然而在大家奮力呼喊時,本應最最著急的彩蝶她爸卻只是癡癡地跟在我們一家三口的后面,有一搭沒一搭地喊著,聲音干癟。我爸漸漸覺察到異樣,驀地回頭,緊盯著彩蝶她爸的眼睛說:“你說兩個丫頭不知跑到哪兒了?”彩蝶她爸木訥地點點頭,還想說些什么卻突然被我爸斬釘截鐵的聲音打斷:“不可能!我是看著她們長大的,她們都是懂事的好孩子,絕對不會亂跑!”彩蝶她爸傻愣愣地看著我爸寫滿焦急的臉龐,無措的表情一直持續(xù)到終于咚的一聲在我爸面前跪下,用近似困獸的聲音號啕道:“救救她們,求求你救救她們……”
彩蝶她爸說他在城里認識了一個女人,后來女人懷了他的骨頭,是個男孩。女人想做掉孩子,他死活不肯,還央求著要娶她。女人說嫁你可以,只要沒有那兩個臭丫頭。他問女人你想怎么辦,女人沒有說話,眼中閃過一絲惡毒,他也就明白了女人的意思。
彩蝶她爸說在此之前他已經(jīng)動過一次手。當天,他給兩個女兒做蛋炒飯,在飯里下了老鼠藥后就借故出門,失魂落魄地游蕩了一下午。晚上回到家,在屋外聽見彩云邊抽噎邊叫姐姐,心想莫非彩蝶貪吃,把姐妹倆的飯全吃了?可是打開門一看,兩個女兒竟然都安然無恙。彩蝶笑吟吟地把他拉進屋,說咱家窮,好不容易做一次蛋炒飯,應該和爸爸一起吃,更何況,今天還是爸爸的生日呢,爸爸忘了吧!他的心終于軟了,在女兒扒飯的一瞬間奪過碗,連碗帶飯摔了個稀巴爛,又狠狠地踩上幾腳,不停地說這飯涼了這飯涼了,然后在女兒驚詫的目光中點燃灶火,淚水滴入滾燙的油鍋,滋啦滋啦地響。
彩蝶她爸還說,后來他又去央求女人留下自己的女兒,可女人理也不理,哭鬧了兩個時辰后摔門而出。他思前想后,最后還是決定再下一次毒手。今天下午,他給女兒喂了安眠藥,借故把她們帶到深山里的一個地方,等她們睡著了又脫去她們的棉衣,然后自己回來了。他喊人找女兒,一半因為自己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一半因為想借此洗清嫌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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