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能使生活飛翔?
詩歌。
什么能使詩歌飛翔?
想象。
什么能使想象飛翔?靈感。
我走進北京西四北四條小學(xué)的教室,好像一步走進了電視機里──只有電視劇里才會個個孩子全這么可愛。不不,什么電視劇也不會擁有這么滿滿一屋子的生動活潑,這么一屋子的勁爆的生命力。
老師讓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隨便出題,由小學(xué)生們出口成詩。
出題:T恤。
詩:一個字母穿在身上,
一看,原來是T恤。
出題:1+1
詩:一個簡單的數(shù)字,在人們手里,變成人生的起點
出題:作家
詩:用一支普通的筆在普通里看見輝煌
詩:作家像小偷一不寫作文,不,一不寫文章,手就癢癢。
還有關(guān)于“作家是一個大海”、“作家是噴泉”、“作家是mó術(shù)師”等等。每出一個題,這些從二年級到四年級年齡不等的同學(xué)們搶著擠到黑板前,寫詩。首先是在黑板前搶到一個位置,然后才邊想邊寫。首先想到的是要寫,然后才想怎么寫。
惟一不想的,是能不能寫會不會寫。
年少,沒有什么不可能。這些孩子的心里,沒有“不會”這個詞。不會寫“魔術(shù)師”就用拼音當(dāng)替補隊員,寫成“mó術(shù)師”。
教室里還真有一位mó術(shù)師——那位老師。老師說想朗誦自己作品的同學(xué)舉手,話音一落,教室立刻變成群猴雀躍的花果山。一個女孩,高舉起手,在原地打個旋轉(zhuǎn),把藍白兩層的薄紗裙旋出一派藍天白云,她就像藍天白云上飛翔的快樂天使。她排到朗誦的隊伍里,朗誦了自己的詩。回到座位,又站起來,又藍天白云般地燦爛著排到隊伍最后,還要朗誦自己在排隊時寫的詩。
就聽一個叫羅明宇的男孩子在念一首《蜘蛛》,挺長的詩,我只能大約記住幾句:……蜘蛛,叫人想起在天上布網(wǎng)的漁夫……啟發(fā)了人們發(fā)明了漁網(wǎng)、bǔ(捕)鳥網(wǎng)、排球網(wǎng)、乒乓球網(wǎng)。現(xiàn)在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,是蜘蛛網(wǎng)遲到的影子……
我感覺我在這個教室里,正在演變?yōu)檫@些八九歲孩童的粉絲,至少是這首《蜘蛛》作者的蛛絲。這時就聽那mó術(shù)師喊了聲:挑戰(zhàn)者上!原先沒擠上去朗誦的十來個孩子,這下全擁上前去,展開了稚嫩的童音。
“回聲,那是一把劍射在墻上,又彈了回來!
我拿起坐在后排的一個女孩的本子,那上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短詩!靶强辗毙屈c點,我要成為其中的一顆……”你叫什么?我問。王思琪。我剛和思琪小朋友說話,身邊已圍滿了學(xué)生,一個個把自己的“詩集”向我塞來:這是我的詩!這是我的!看我的詩!這樣地自信,這樣地主動,這樣地創(chuàng)意無限,這樣地?zé)o窮動!
這是北京一所普通小學(xué)的普通的孩子們。一位家長說,她的孩子原先每天要逼著她寫作文,在這個教室里上了3堂課以后,就天天想寫詩,這一個月寫了一百來首了。這個詩女孩名叫齊若琳,9歲。一個馬尾,一襲吊帶粉裙,可愛得比電視劇還電視劇。我問她長大了想做什么?她說服裝設(shè)計師和醫(yī)生,是心理醫(yī)生。
就聽哪個孩子問我:阿姨,你長大了想做什么?
我?我長——大——了想做什么?我不知怎么想起季羨林先生背后管我叫“長不大”;蛟S智者的眼睛就是兒童的眼睛?
齊若琳身后一個很懂事的女孩,悄悄對齊若琳說,不要叫阿姨,應(yīng)該叫老師。齊若琳一臉嚴(yán)肅:叫老師太老了。然后鄭重地對我說:我叫你姐姐吧。
我笑。我想,大概我演變成他們的粉絲、蛛絲以后,我已經(jīng)從時光隧道里倒流了幾十年;蛟S,走進mó術(shù)師的這個場,人人都會變成興致勃勃的八九歲。而興趣,正是靈感是創(chuàng)意的前提。
說起來,什么叫大人?大人就是長大了的小孩。
又有一個叫郭雷的女孩送我一首她寫的詩。她念:“贈洋娃娃陳祖芬的詩”。這首詩,其實是用我作載體,贊美愛,贊美快樂的。而我,恰恰創(chuàng)辦了“愛與快樂研究所”——在我的一本小說里。
郭雷不會讀過我的小說,但是她已經(jīng)讀懂了人生最重要的課題——愛與快樂。她今天是遲來的。她推開教室門的剎那,身后嫩綠的樹映襯著她,修長的腿和修長的馬尾,簡約的短裙上,錯落著粉紅和奶黃。我立即掏相機,要把這幅夏日的水彩定格下來,然而這幅畫已經(jīng)走進來了。后來才知道她是2005年中央電視臺全國少年拉丁舞錦標(biāo)賽第一名,還有很多全國大賽的歌唱和舞蹈第一名。又是“中華小記者”,采訪過前韓國總理。今年更在“兩會”上采訪了王蒙、韓美林、姜文、姜昆、梅葆玖、王鐵成!八晕乙灰娔憔湍樖臁!彼f。當(dāng)然,我和她的采訪對象們都在政協(xié)文藝組。她采訪王蒙的時候,王蒙說及韓寒、姜夢州和郭敬明這幾位早早退學(xué)的學(xué)生,全中國幾千萬學(xué)生能走這條路的也就是這么幾個,比飛機失事的幾率還要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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