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(fēng)雨送春歸,飛雪迎春到。已是懸崖百丈冰,猶有花枝俏。俏也不爭春,只把春來報。待到山花爛漫時,她在叢中笑。
只有兩歲的他躺在奶奶寬實(shí)的臂膀里,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看著一個叫爺爺?shù)睦先嗽谕デ霸韵铝艘活w小樹,小樹枝葉稀疏,上邊零散地綴著幾個雪白的花苞,顯得十分可人。囝囝記得嘍,這是白梅樹……奶奶親昵地把臉貼在他的腦袋上,他覺得癢癢的,酥酥的,就抱著手里的半塊玉璋咯咯地笑個不停……
六歲的他走進(jìn)庭院,恰好聽到了奶奶爽朗的笑聲,硬朗的奶奶手上在搓洗著衣服,嘴里卻和鄰居正講得興起。可是,到底什么是清華?什么是北大呢?他蹲在了石階上,傻傻地在心里想著。正是嚴(yán)冬時節(jié),萬物凋敝,百花飄零,院里的那樹白梅卻傲然綻放,獨(dú)立于風(fēng)雪之間。他看著白梅花開,忽而聽到了咯吱的車輪聲,一抬頭,只見披著大襖的爺爺扛著一個大麻袋進(jìn)了院子,爺爺似乎也看到了庭前怒放的白梅,卻搖著頭,輕輕地嘆息,還不到時節(jié),還得等啊……
十歲,奶奶說他該懂事了,就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小房間睡。小房間很黑,到了晚上就更黑了,他把整個身子縮在被窩里,瞇著眼,翻來覆去地睡不著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燈突然亮了,他看見奶奶憔悴地走了進(jìn)來,心疼地把他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懷里,不一會兒,他就睡得香甜……
十九歲,刻苦奮斗了整整三年的他終于抱著名校的錄取通知書進(jìn)了家門,爺爺很少沾酒,那晚卻喝得爛醉,奶奶也樂得合不上嘴,眼角邊還有微微的淚光閃動。
二十六歲的他回到了這個庭院,西裝革履,身姿挺拔,而曾經(jīng)的那兩位老人卻再不見了蹤影。正是初春時節(jié),陽光爛漫,風(fēng)情旖旎,各式各樣的嬌花都綻放出迷人的微笑。庭前的那樹白梅卻凄然,只松松地耷拉著枝頭。他看著那樹白梅的慘狀,心里驀然涌上一陣感動:或許,爺爺一直在等的從來都不是花開,而是花謝。白梅,經(jīng)霜傲雪,是它們用自己的血肉鑄成了大好春光。而今,春天如約而至,而默默堅守了一度嚴(yán)冬的白梅呢?守望都是它們的,而春天卻罕有它們卑微的一份,這樣的約定,它們,后悔嗎?
花枝上,最后一朵白梅飄然落下,無聲,也無息,無怨,也無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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種——樹——種樹……
哎,我也看這娃子是塊讀書的料,指不定就要上清華北大呢……
這天早上,九歲的他偷了一張百元紙鈔出門,傍晚回來時,卻見奶奶面色冷峻地站在了門口,鬢發(fā)斑白,身形佝僂,卻自有一股威勢。他本以為自己準(zhǔn)備好了各種用來搪塞的借口,卻發(fā)現(xiàn)這時一個也說不出來了,他只是哭,只是哭……
十六歲的他考進(jìn)了高中,由于成績不理想,上高中的學(xué)費(fèi)就格外多一些。當(dāng)時有不少人勸奶奶索性讓他回鄉(xiāng)耕地算了,而他自己也覺得耕地要比讀書有趣多了,有意幫著勸。但他卻不想,奶奶為此狠狠地批了他一頓,流著淚痛斥他沒出息,然后跟爺爺一合計,毅然交上了學(xué)費(fèi)……
大學(xué)第二年,二十歲的他趁著假期回鄉(xiāng),一進(jìn)門,只見庭前的白梅已經(jīng)開至荼蘼,虬曲的枝干間隱隱傳遞出春的訊息。那天深夜里,風(fēng)雨交加,他不知為何突然心煩意亂,于是他從床上起來,悄悄挨到窗臺邊,往下看見了一個披著雨衣的人影一頭扎進(jìn)了雨幕。第二天清早,奶奶用顫抖的手遞給了他下一個學(xué)期的生活費(fèi)……
“噗——”
初三:柳絡(luò)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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