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時候,曾學(xué)過很長時間的簡筆畫,畫過的物品各式各樣,頭像只畫過兩個:一個是大眼睛的小姑娘,另一個是嘴上有著“一”字胡的瘦削的中年人。
那時候并不知道這個中年人的側(cè)面像畫的是魯迅,只知道他的胡子很像一個隸書的“一”,如果把“一”字畫得直一些,圓滿一些.老師就會用紅筆在下邊批一個挺高的分?jǐn)?shù)。于是便整天練著畫中年人的胡子,精雕細(xì)刻地描畫著一個個“一”。
后來讀了《一面》,就在每次畫畫的時候,將中年人的嘴角畫得翹起來,很夸張的樣子。因?yàn)槲也滤窍矚g孩子的,會對我笑。每每有人看了這樣的畫,都不相信畫的是魯迅,信了的就怪怪地看著我,然后一言不發(fā)地走掉。“他經(jīng)常罵人的,很嚴(yán)肅。”另一些人笑嘻嘻地說,糾正我的錯誤。于是我就抱起畫冊,一言不發(fā)地走掉。
至今沒有成功地畫出魯迅的樣子。面部線條的逼真被直直的胡子和夸張的嘴角掩蓋了。感覺到魯迅的銳利和其背后的悲憫,我卻只能用有些造作的胡子和虛偽的嘴角來表達(dá),笨拙地希望別人能理解他,說不上崇拜,而是一種升華了的尊敬。因?yàn)橛浀靡痪湓挘?ldquo;沒有見到過星空的民族不會想到要探索宇宙。”所以一直固執(zhí)地認(rèn)為魯迅是他那個時代少數(shù)仰望過星空的人之一,因?yàn)楸葎e人看得更高更遠(yuǎn),才有別人體會不到的深刻和悲涼?傆X得他對待祖國如同對待自己一個走上歧路的至親,即使狠狠地鞭笞對方,仍然飽含著深沉的愛;蛘,正因?yàn)橛袗郏圆庞屑怃J的目光和評判吧。
很多文人“活著”,靠著魯迅死后人們轉(zhuǎn)托在他們身上的尊敬,這股力量如此之大,以至于可以養(yǎng)活這許許多多的“文人”。魯迅的嘴角依然微微地上揚(yáng),“一”字胡仍舊直直的,夸張地微笑,夸張地嚴(yán)肅,用瘦削的手點(diǎn)一枝煙,用銳利的目光看著這個世界,“笑到咳嗽”,笑人們的愚蠢和冷漠,躲在嚴(yán)肅的外表后面,慈愛地笑,表達(dá)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憐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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